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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话的正是第三分厂的厂长助理,韩娟,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女青年,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文件夹,站在一凳台阶下,鹅黄色的长风衣挡不住一双笔直的小腿,米白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更加修长,微卷的长发被发箍束在耳后垂在肩上,她五官精致,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,但也隐藏着一丝傲意。
韩娟与陈锋同岁,不仅同岁还是发小,二人都在北茫家属大院里长大,按理说知根知底,关系理应不错,可韩娟的口吻却不算客气。这句有些刺耳的话听在陈锋耳中,让他一阵不爽,有些不满地说:“韩娟,你什么意思?”
韩娟瞥了一眼陈锋,严肃地说:“陈主任,上周集团抽检你们车间通报批评,厂里的处理意见还没下来呢。”
陈锋听言却笑出了声,说道:“呦呵,韩助理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车间来了,我以为你一直跟宣传部较劲,没工夫关心一线工人呢,想处理我啊?要不你也竞选?”
韩娟并不生气,微微一笑,向前伸出右手,陈锋愣神,下意识地伸手握了握,只听韩娟说:“好啊,那就重新认识一下,我叫韩娟,是你这次的竞争对手。”
陈锋猛地抽回了手,大声问道:“你也要竞聘?”
一阵掺杂了惊讶与嘲讽意味的笑声从陈锋身后的人群中传来。门口的干事看着三厂这两位斗气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暗道三厂那块地是不是风水不好,一把手死的死,老的老,现在来竞聘的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,要不,还是走走关系换个厂子吧。
韩娟心里有些气恼了,从小在她眼里,厂区似乎就是男人的世界,论学习成绩,她韩娟就没输过,可这份成就似乎只有在母亲那里,才能得到真诚的赞许。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,韩娟考上了翼北工学院工商管理专业,正在兴头上,却从母亲工友口中听到,“女孩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?”的言论,直把她气得哭了鼻子。她不明白,毛主席55年那会就说过,“妇女能顶半边天。”可在厂区,这半边天却打了大大的折扣,似乎只有打打算盘,搞搞卫生,或者端茶送水这样的活计才是女人该干的事,韩娟不服。
韩娟没有回话,她拂了拂风衣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,好像也拂去了心中的不快,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文化宫,甚至连门口干事客气地点头致意都没有看到。身后围在陈锋周围青年工人们的唏嘘和嗤笑,韩娟充耳不闻,似乎只要多走一个台阶,下面这些种种就都可以自动消失。
陈锋略微有些尴尬地与干事寒暄了几句,特意放慢了脚步也走了进去,如果他回头看看,也许会看到大门方向,另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刚刚缓步走进北茫集团。
集团门口,三两成群的工人渐渐散去,文化宫清晨开门的真实原因,让人们的好奇索然无味,有人边走边念叨着:“一个破落厂子换个厂长搞得神神秘秘,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似的……”但有意思的是,即便三厂提前在集团内公开竞聘大会的信息,又会有人说:“一个破落厂子换个厂长还要大张旗鼓……”总之,有些人一旦讨厌些什么,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理由去延续这种讨厌的情绪,其实这也容易理解,毕竟身处低谷的三厂这两年把集团坑得挺惨,利益受损的集团员工对三厂怨声载道也是情有可原。只可惜,没有多少人会想起,集团所有人在鼎盛时期的三厂身上都得过便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