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绞尽脑汁的想，也只隐约想起她似乎在某一年寒冬，命人给洛枫送去了炭火和被褥。
仅是这点微末恩情，他便记了这样久？
记得景国国灭后，曾经欺辱过洛枫的那些人都下场凄惨，尤其是秦子安，死了都被洛枫大卸八块，头骨扔进茅厕做了垫脚石。
独独她，被洛枫养在西襄皇宫半年，吃穿用度堪比正宫皇后的份例。
可半年后，沈凝还是死了。
她早就中了慢性毒，毒是她曾经以为最亲近的弟弟三皇子沈琮和秦子安一起下的。
死时她已经被那毒耗的油尽灯枯，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。
沈凝隐约记得，一身黑色绣金龙袍的西襄皇洛枫将她揽入怀中，用沉稳的嗓音一遍遍说着：“沈凝，你不许死。”
“沈凝，朕不会让你死！”
“你那时在宫外，不是问过我的名字吗？我叫洛枫……我才是……”
她的耳朵在毒药的作用下已经听不太清，却能感受到西襄皇沉稳的嗓音中，藏着深深的慌乱。
他竟然在害怕一个曾经欺负过他的仇人死去……
但她何时在宫外见过洛枫？他才是什么？
沈凝整理着纷乱的思绪，朝着洛枫扬手，淡声道：“过来坐。”
话落，沈凝在洛枫眼眸中捕捉到一抹极易明显的诧异。
她虽然从未亲自折辱过洛枫，但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。
如今说出口的这句话，对洛枫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。
是以少年依旧跪在地上没动，仿佛是以为他听错了。
沈凝记得洛枫比她还要小上一岁，瞧着他因为营养不良略显单薄的身体，沈凝冷硬的语气不觉缓和许多。
重复了一遍，“你过来坐，今儿天冷，喝杯热茶暖暖胃。”
周遭的众人吃惊的险些嘴都合不拢。
往日里，这般和颜悦色的态度，长公主向来是只对着秦子安的。
洛枫低垂下眉眼，在侍卫松开按压在他双肩的手时，不疾不徐地起身。
沈凝心中不由轻叹了一声。
沦为质子被随意欺辱的洛枫，一身气势丝毫不输洛邑城中的世家嫡子，甚至比她那些皇弟更胜一筹。
也难怪秦子安总是看他不顺眼。
洛枫低垂着眼眸踏进凉亭，脚步停顿了一瞬，才在离沈凝最远的一张石凳上坐下。
看见这一幕，沈凝也不在意，语气淡淡道：“奉茶。”
宫婢浑身一激灵，连忙恭恭敬敬的替洛枫斟茶。
望着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盏，洛枫犹疑一瞬，才端起茶盏递到嘴边。
因着他的动作，明显不合身的衣袖滑至小臂，露出一截苍白削薄的手臂。
沈凝原本只是随意扫一眼过去，目光却突然凝住。
只见少年那截露出来的苍白手臂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，有刀伤、有鞭伤，竟还有烫伤。
大小交错的伤痕让他整张手臂显得可怖狰狞，目之所及，竟寻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。
沈凝眼底煞气一闪而过，周身气势冷冽如寒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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