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突然意识到，之前明明只吃过一次，为什么会对“曼妥思”印象深刻。这种清甜的薄荷味，让他想起老家那片青幽幽的竹林。
在每一个从不下雪的凛冬清晨，推开“吱呀”作响的木门，深吸一口潮湿的冰冷空气，就能闻到竹叶淡淡的草本气息，冷冽清凉。门外的泥巴小径旁，颀长的竹节撑起大片浓翠，四季长青不败，宛如一汪墨绿的染料融在奶白色的山雾中，影影绰绰。
山风拂过，竹叶簌簌有声，那个眉眼舒朗的高瘦少年，蓦地闪过他的脑海。他猝不及防，鲜活的记忆撕开从未愈合的陈年旧伤，心口猛然一痛。
他放在膝上的手，不由自主紧紧攥成拳头，骨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一抬眼，发觉石涛正看着自己。
周弘嘉一怔，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有些失态，连忙松开膝上的拳头，匆匆收敛纷乱的心思。
石涛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，仿佛丝毫没有觉察他的异样，大口嚼着薄荷糖。
周弘嘉定了定神，想起橘猫应该加药了，借故站起身，走向诊疗大厅左侧的药柜，拿起一支装着半管药的注射器，走到观察笼前。
橘猫做了截肢手术，右前肢的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。这会儿麻药还没过，它吐着舌头，双眼紧闭，瘫睡在笼中。
周弘嘉捏着注射器，把剩余的半管药全部推入橘猫的输液袋中。他借着扔注射器的当口，走到石涛看不见的里间，把嘴里吃了一半的“曼妥思”，吐进垃圾桶里。他暗暗下定决心，这辈子再也不吃这个牌子的薄荷糖。
如果可以选择，他连一次都不愿再想起刘昆峰。正如……刘昆峰早就狠心忘了他。
周弘嘉走出里间，来到诊疗大厅。石涛拿着一次性杯子，正弯着腰在饮水机前接水，看脸色似乎好些了，原本泛白的嘴唇有了几分血色。
周弘嘉半悬着的心放松了些，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，朗声问他：“这猫叫什么？”
“嗯？”石涛一脸茫然地看向他，仿佛还没回过神来。
“你要养这猫，总得给它起个名字。”周弘嘉走到他面前，留心观察他端着纸杯的手，指尖仍在微微颤抖，似乎还控制不好力度，薄薄的杯壁被他捏得有些变形。
石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，站在饮水机前，抱着手臂凝神思忖。他的目光，落在正前方的墙面，墙上贴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狗，胖乎乎的前爪举着一颗醒目的花生。
默了半晌，石涛把纸杯放在饮水机旁的小桌上，转头看向他，“干脆叫‘桂圆’，我看颜色挺像。”
“这名字不错。”周弘嘉停顿片刻，微微一笑，“一般的猫，但凡沾点儿橘都容易发胖。正儿八经的橘猫还瘦成这样子，正好叫‘桂圆’补点儿膘。”
石涛冲他一笑，漫不经心地看向观察笼中瘫睡的橘猫，又掏出一颗“曼妥思”放进嘴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