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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人们说,前几年老满被人举报,说他曾经阻挠过重庆号起义,还跳过海,说要回台湾见他老婆。于是,老满就成了“四类分子”,经常被红卫兵押着游街。有一次,老满被罚站在军工厂大门口,脖子上挂着一个很沉的大铁牌子。小满他妈去给他送饭,看着他吃,看着看着就疯了。扭着秧歌在老满的跟前唱福建小调,谁也听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。军宣队怀疑她是在跟老满对暗号,连她也被挂上了牌子。
元庆揭发小满撒谎的时候,小满哭得鼻孔下吹起好几个大鼻涕泡儿。
小满说,他妈后来跑了,好几年也找不到她。有一年,老满对小满说,你妈死在福建和江西交界的地方了。
元庆问,她是不是被人给打死的?
小满瞪着眼睛看元庆,目光像两把锥子,元庆再也没提小满他妈的事儿。
上初二的时候,换了班主任,元庆再也不用站在黑板前面听课了。他很满足,于是老毛病又犯了,经常在课堂上制造点儿容易引发大笑的声音,比如用手指搓桌面模仿放屁的声音。这样,他经常被老师喝令站着听讲。有一次,元庆又被罚站了。坐在后面的小满用圆规戳他的屁股,说,看看吧,又成冰棍了。元庆故意捂着屁股跳起来,大喊有人暗害他。小满正不知所措,被老师一教鞭抡了出去。
从此,小满接替了元庆的“工作”,不是被轰出教室,就是站在黑板前听课。
小满能够享受这种待遇,得益于他的学习成绩——全班倒数第一。
小满有点儿人常说的“蔫坏”。比如他站在一个同学的左边,从后面用手打一下那个同学的右脸,然后装模作样东张西望。再比如他坐在座位上,有女同学经过,他偷偷伸脚绊人家一下,再装做吃惊的样子过去扶人家。有同学私下里说,小满是个小流氓。
小满的妹妹小翠有个叫小凤的同学,长得像京剧里的李铁梅,她来找小翠一起复习功课的时候,小满有事没事总爱跟人家说话,其实在平时是他是很少说话的。有一次,元庆指着小凤的背影,一脸不屑地对小满说,长得俊管个屁用?俊女人最容易坏男人的事儿。
小满明明知道元庆是在嫉妒他,但嘴上仍然说,就是,要干大事的男人是不能沾上女人的,一沾准“尿”(软)。
说归这么说,小满依旧有事没事地跟小凤“搭咯”,让元庆怀疑他是个报纸上经常批判的资产阶级两面派。
2
有首诗说“寻常看不见,偶尔露峥嵘”,小满就是这样,偶尔会办一点在学生看来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。
比如,初中快毕业的时候,小满用一把削笔刀划破了一个高年级学生的脸,缝了好几针。
在发生“划脸事件”之前,小满就小小地露过一次“峥嵘”。
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,大院里的孩子们都吃了晚饭,元庆没吃,他被他妈赶出了家门。因为老师家访,说他在学校太不象话,顽劣得就像个国民党兵痞。元庆一个人在火车站溜达,遇见从铁轨西边偷煤球出来的扁铲。元庆帮他把煤球送回家,撺掇他出来,说自己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。扁铲就跟着出来了。这个好玩的地方是火车站北边的一家饭店。元庆让迷迷瞪瞪的扁铲打掩护,自己去饭店偷了一笼屉包子,扁铲用比煤还黑的手去抓包子,被元庆踢疼了裤裆,弯着腰问元庆什么意思。元庆说,有福大家享。然后就让扁铲去喊小满出来吃包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