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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时天色已暗,房中却未点灯,阿浓不知去哪里忙了。月色入户,勉强也能看清面前人的容貌。至于具体神色——许常春背光站着,看不出神色如何。
我准备起身叫阿浓,但刚张口就被他截断:“夜深人静,我出现在你的闺房之中,你莫不是想要闹得人尽皆知?”
他是不是说我想要闹开,从此缠上他?他怎么这么不要脸?
面前人又开始说话了:“我听见你梦中还叫我的名字。”
许常春来得古怪,去得也古怪。
莫名其妙地同我说了两句话之后,便翻窗离开了。
可他那两句话却如同拨乱春水的柳枝一般,生生搅得我不能入睡。
他说的不错,我刚刚是梦到了他,梦到了令我惆怅不已的,年少时的许常春……
我和许常春青梅竹马,说来惭愧,我们靖远候府当年也是阔气过的。
那时候我的祖父尚在,老靖远候当年也是横刀立马,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将军,与彼时统领大昌半数兵马的许家属实算得上门当户对。
再加上同僚情谊,早早地便为我和许常春定了亲。
后来老侯爷病逝,父亲撑不起来靖远候府,还是许家看在老侯爷的情分上,对我们一家多有照拂,因着这些照拂,我们家和许家多有走动,我和许常春也常常在一处玩耍。
那时候的许常春虽然算不得翩翩佳公子,但家世显赫,人才风流,世人皆认为我配不上他。
我也曾短暂如此作想,可少年郎心思澄澈而又坚定:“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,阿凝,没有人比你更配我!”
后来许家忽逢变故——
铁证如山放在皇帝的案头,满朝文武皆不相信许家会造反,我父亲虽胆小怕事,也曾跟着人据理力争,可终究无力回天,许家百十口人尽落入大牢,那一阵子菜市口一天斩一个,最先被斩的是许家的当家许老将军,放在最后的是许家所有人的希望许常春。
许常春被推到菜市口那天,很多人去看。
我也想去,可父亲把我绑在屋子里,怎么都不同意我去看他最后一眼。
还是赵清,趁着父亲不在家,偷偷解开了麻绳,放出了我。
人群熙攘我好不容易挤到前面,入眼是刽子手凶神恶煞地举着刀……许常春跪得笔直,疏疏落落。
他环视台下,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我,就是那一瞬间,清贵的公子哥落下泪来,轻轻道:“阿凝,不要看。”
人群喧嚣,我听不到他的声音,可我能看清楚他的口型。
我以为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永别。
好在在行刑令落下的那一刻,忽然传来了马蹄声——
“刀下留人——”
那真是话本中才出现的场景啊。
人群喧哗,來使骑马狂奔而来,他的一只手拽着马缰,一只手高举明黄色的圣旨:“圣旨有令,边关急报,着令罪臣之子许常春即刻前往边关,将功折过,领军退敌!”